深夜,我煮好一壶白茶,在月色下等凌九。
我有很多话要问他。
他如约而至。
但脸色并不太好看,削瘦的身躯站在厅前。
目光炯炯有神,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孤独,他很孤独。
即便他现在已经东山再起,已经冠盖满华庭,甚至身边有了像紫霞一样的贴心爱人,像我们一样的知心朋友,但他依然是孤独的。
我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让他想起了一年前那惨痛的往事,那个谁都想忘却忘不了的夜晚。
不仅仅是身体撕裂的疼痛。
一个是他视为师长的人,一个是他视为朋友的人,都在他跌入低谷的时给他身上狠狠的砸了一块石头,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联手设下的陷阱。
想到这里,我想头一凉。
也许这才是他最痛的地方。
他是一个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即便世人说他铁骨铮铮,可他只是血肉躯,怎么可能刀枪不入?
我有一千个问题,一万个问题,在那一时刻,我都咽了回去,他不想回答,我为何要逼他。
我静静地看着他,凌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什么都不想说,那就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他坐了下来,对我说:“这个故事很长很长。”
我说:“我在听着。”
他看着茶色说:“五年前,我在历下城当画师,无意中看到宗门要选弟子。周围的朋友和师长都说我可以试试,那时我年轻气盛,觉得别人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做到。于是,我就报名参选了。”
我对他开着玩笑:“嗯,五年前的你年轻气盛,现在你依然呆萌可爱。你的脸,我作梦都想掐……”
他继续说道:“后来,我竟然真的被选中,就这样进了宗门学艺,一年后,我和其他宗门弟子开始一起江湖布道,这一做就是两年。”
我对他说:“那应该是你最单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吧。”
凌九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润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那两年,我们虽然不算名扬天天,但大家也都不是好高骛远之人,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相处倒还融洽。”
我告诉他:“年轻时的我们都是这样开始的。”
然后凌九声音陷入了低沉:“只是……只是后来,门主带我们去参加宗门大会,认识了天门的门主,楼千山。”
楼千山,我努力调整一下我的呼吸,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楼千山,天门门主,掌权三十年。
楼千山,是天门的一个传奇人物,也是江湖百门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据说他为人苛刻,杀伐果断;但他在治理天门中却独辟蹊径,出奇制胜。
他非常严厉,教化出的公子十分“出色”。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其他各家也纷纷跟着效仿,也喜欢送自己的弟子到天门学艺。
当初,凌九也曾经去天门学过艺,所以紫霞会说凌九与聂小六同窗不同门。
天门门下公子众多,这些公子在江湖中各行各业都有显著的地位,也正因为如此,天门顺理成章的成为江湖第一大门,其势力遍布大江南北。
凌九继续说道:“门主认识楼千山后,对楼门主十分钦佩,更是送我们去天门学艺。”
说到学艺,他犹豫了一下。
我说:“怎么了,不方便说吗?”
他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学艺。”
我有些奇怪:“没有学艺,你们都做了什么?”
他说:“大家每日玩乐,有时会一起出去逛街,有时会一起去登山游玩,有时会……夜夜笙歌,举杯换盏。”
我说:“然后让整个江湖看到你们其乐融融。”
他说:“我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活,荒废了时光,蹉跎了岁月,不能精进技艺,只会玩物丧志。所以,我经常拒绝和他们每日消遣。那时,我想我在他们之中并不讨喜。”
我说:“热闹的时候都不喜欢扫兴的人,一起堕落和一起升天没有什么区别。”
凌九继续说道:“我们学艺回来后,门主不知道为什么习性大变。他对我们的要求突然变的严格,有时还不近人情。”
我说:“怎么个不近人情了?”
他想了想,笑着说:“穿衣、装扮、模仿……”
我对他笑着说:“凌九,你如果从了的话,会不会出现在我的小话本里?”
他笑着说:“你想什么呢。和小话本上相比,我又穿得……太多了。”
好遗憾啊,你的门主还是对你不够狠。
凌九说:“后来,我看到他私下里与天门的人来往,那个人就是天门的李度。每次李度来了之后没多久,江湖上就会传出我们兄弟不合的消息,引得我们这群公子的门客互相争斗。”
我说:“这是龙门惯用的手段,李度是龙门的高级鬼卫,本来就是负责接这种生意的。”
凌九说:“我去找门主理论,他却告诉我,这才是江湖之道,让我按他的要求去做。可是,我并不愿意。每次门客之间打架之后,我们的道场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收入,各门客都怕他们喜欢的公子受委屈,会塞钱给门主,求门主对我们备加照顾。”
我说:“人的心态有两种,一种是慕强,一种是怜弱。打赢了开心,打输了伤心,这两种情绪都会让人亢奋。”
凌九说:“门派的生意好了很多,但苜蓿,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这样。可那时,几乎所有门派都会这么作,有些事情,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老楼主的话:“你习惯了,你习惯了每天的一点点变化,你就会习惯绿洲变成沙漠。”
所有人都习惯了,我不习惯,所以我退回到青山小筑。
凌九不习惯,所以凌九会遭此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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