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阿诩这样想着，面上却做出自然的样子，与在场其他人打趣着。
他的神情和动作自然是逃不过雪兰的感知，在她还未进来的时候，这里面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了她的眼里。
活物们的心理总是这么地好懂。
她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与周围的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反正有人会帮忙买单，也就点了一些酒水。
反正她也不会喝醉。
雪兰的到来像是为这儿本就火热的场子又添了一把火，那些男人们点酒水时的姿态，都要潇洒了不少，趁着这个机会，雪兰也在从他们口中掏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啊，那些武散卫啊，不过就是给妖联当狗吧？妖联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老是搞得自己像什么正道的光一样，实际上……嘿嘿……”
喝下雪兰敬来的酒，老狗显然是上了头，嘴里说着武散卫的坏话，连对面的阿诩都咳嗽了几声，也没能阻止他满嘴跑火车。
“老狗，这事儿别在这地方说啊……”阿诩小声地提醒道。
这里虽然是包厢，但是毕竟只是茶楼——至少白天是茶楼——隔音好不到哪里去，即便这里的人吵吵嚷嚷的，也盖不住隔壁那些聚众赌博的人的喊叫，因此若是有有心人在附近，肯定是能将他们说的话听个一清二楚。
阿诩这畏首畏尾的态度也让老狗怒了，他一拍桌子，大声道：“我就这么说了，他们能拿我们怎么着？自个的老大被妖联的人宰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别人让谁来牵链子就让谁牵他们的链子！老子再怎么怂，那也是野狗，他们一群被好吃好喝养着的家犬，老子凭什么得怕他们啊！”
也不顾阿诩疯狂打眼色，老狗大声地叫喊着。
雪兰倒是来了兴趣，顺着问道：“你刚刚说妖联宰了他们的老大……是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唔……”老狗刚张嘴，就被一个箭步冲过来的阿诩捂住了嘴。阿诩脸上带着歉意道：“没什么，就是咱们下面的人瞎猜的。因为武散卫本来是归岛主管理的嘛，结果上一任岛主突然失踪了，然后妖联就进来了，就有人猜是不是妖联的人把咱们岛主给……你懂吧，就是没什么证据的瞎猜而已~”
“噢，是这样的啊。”雪兰笑着点了点头，却把这件事先记下了。
“唔唔……你他妈的捂老子嘴干嘛！”老狗的力气比阿诩要大得多，直接把他的双手掰开，骂了一句，又说道，“那些人本来就是一群废物，以前妖联来的时候就不敢干事儿，后来别人搞了那啥子鸟人抢他们的饭碗，有谁敢多说一句的？那些本来被他们管着的现在蹲在他们头上拉屎，他们又有谁敢多说一句的？”
灵鸢卫因为纹章是一只灵鸟，一般被他们叫做鸟人、走地鸡、之类，而相对的，武散卫则是被叫做狗腿子。
“阿诩你说说，那些鸡掰鸟人，以前都是跟老子抢地盘的，这妖联一来，一个个也不管以前的兄弟了，摇身一变就成了官大人，吃公家饭，一个个养得一身肥油，收保护费就收保护费还你妈的说自个是替天行道？我真想替他妈杀了他妈个哔崽子！”
似乎是说到了气头上，老狗把桌子砸得咣咣响。
“收保护费又是个什么说法？”雪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顺着就问了下去。
“不就是保护费？那些哔人对老子知根知底，说要是老子不每个月给他们交钱，就要领着他们的人来把老子全家端了！”
有意思了。雪兰表面上装作惊讶的样子，心里却是笑了。
首先可以确定一点就是，这些在帮派里混的人，不管是凡人还是有点修为的，都是那种没有能力靠着正当手段赚钱的人，为了保命，他们给灵鸢卫交的那些钱，当然也不会是从正当途径来的——想也知道，都是从那些好好过日子的凡人手里或偷或抢。
不管是灵鸢卫还是武散卫，晚上都是不会出动的，在无法无天的黑夜里，那些店家要是想要正常开业，还是得给各个当地的帮派交上一些所谓“护卫金”，而这些钱，又会有一部分流进灵鸢卫的荷包里。
妖联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处理，想也知道，这些灵鸢卫荷包里掠夺来的钱，又有一部分得进妖联的金库里。
这样一层一层地上去，完全可以理解为，瀛州居民交出的那些钱，经过层层中间商赚差价，最终还是由妖联来收的。
不仅如此。
他们的收入，也是要正常缴税的。
以前是交给岛主和瀛州当地的官府，现在想得再大胆一些，说不定还是妖联在收。
而这些留下来的帮派，也并不是没有用处。
他们的存在会给瀛州居民造成危机感，会更加渴望妖联的庇护。而偶尔对一些“不听话”的帮派的打压和清剿，也会进一步加深妖联在瀛州当地人心中的权势。
真不错。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直接指明这一些后面是妖联操纵着一切，但是雪兰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猜想。
老狗的话也激起了周围人的义愤填膺，在他们的话中，雪兰还知道了更多的东西，比如那些被打压地到处流窜的帮派成员为了维持生计，又不愿意归顺妖联，就给灵鸢卫进贡，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交换，如果有其他帮派入侵，灵鸢卫会出手击退。
在普通居民的眼里，环境确实是安逸了许多，但是这只是表象而已，因为武散卫并不愿去得罪灵鸢卫，所以如果当地那些在灵鸢卫辟护下的帮派犯了什么罪，武散卫也会帮忙将其压下来。
当然，事后那些帮派还需要付出一些“贡钱”作为请那些灵鸢卫帮忙的代价，而为了弥补这部分的损失，他们又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在当地那些平民手里去压榨。
可以说，作为这一条食物链的最底层，只有平民在承担着这一切。
在这一群胡乱的叫骂中，雪兰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声音：“……要我说，最傻逼的还是丹桂街的那个海棠，对自己人是真下得去手啊，整条街那些一百多号人在她底下的就剩了一办，她那几家对家更是直接被杀了个干净，就剩几个还没上道的小姑娘……”
噢？
雪兰正欲仔细听，却在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叫骂：“你谁啊来这儿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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