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早上,进屋的太阳和汽车发动机轰鸣声,没把他叫醒,直到树林打到第N个电话,才把他闹醒。
树林先问他租房情况,然后郑重其事地交待他,今天一定要去街道派出所把暂住证办了,不然,查到没有暂住证,人被关起来可不好。
暂住证这个词据说为深圳首创,是深圳移民文化的一个标志性符号,它让初到深圳的外来人口拥有了暂时居住的权利和一个身份,这个词语本身蕴涵着生活的不安定性。中国“打工文化艺术博物馆”的第一件展品就是暂住证。
他听懂了树林的话,对暂住证的事早有所耳闻:发小智慧因没办暂住证在深圳关过;他们遇到穿制服查暂住证,吓得抱头鼠窜,竟然躲进女厕所,夜晚睡在公园树上。
想起车票七天后作废,去了睡意而起,今天最紧迫的事,办好暂住证。
天空此时和家乡一样干净,气候炙热,屹立的楼宇,遮挡住天空,眼前的困难和亟待解决的问题,也遮盖了他大半理想。
他简单洗漱过后,开门,整个楼因租客去上班变得非常寂静,匆匆下楼,沿着小巷往前找吃中餐的地方。
热闹的小巷,各种店铺应接不暇,商品琳琅满目,录像厅门口摆着很多电影广告牌,进出的人挺多。
他在隆海县城复读了一年,周末没回家乡,经常去录像厅看会电影,在沙井见到此景,似曾相识,市井小民哪个地方都有。
(2)
龙扬餐馆前,他停住,不假思索走进去,吸引他的是带有亲切感的龙扬两字,正所谓月是故乡明、到哪都觉得家乡舒服。
龙扬餐馆有10多个平方米,两排摆着各三个供四人可用餐的桌子,卫生许可证挂在积满油污的墙上。
他没有细看,点了份最便宜的辣椒炒鸡蛋。等菜间隙,给同村的牛一打电话。
“我来深圳了,也不来看我。”
“你说我才知道,现在才哪?”
“沙坞二巷,过来玩么?”
“要上班,晚上还要加班?最近怕没时间。”
“天天上班,怪不得没老婆。”
“没办法,请假好难,吃中饭没有?”
“正在龙扬餐馆吃呢,这一带,龙扬人做小生意好像蛮多的。”
“是的,那龙扬餐馆周老板我认识。下午干啥?”
“搞暂住证,刚才路上看到有警车经过,会不会在查证?”
“肯定是查证,抓紧去办证,逮进笼子里,我可救不了你。”
“乌鸦嘴,你才进笼子。”
牛一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挂掉了电话。
他对暂住证敏感起来,关心自己的人,总是劝他办它,认为没有它,你好像一个逃犯,迟早会惹出事端。
餐馆老板把菜端上,盛上满满一碗米饭,面带友善的微笑说。
“老乡,你朋友说的没错,深圳不办暂住证,真寸步难行”。
“嗯,吃过饭后马上去办”。
“你是龙扬哪里人?听口音,咱俩像一个地方的”
“金桥镇,老板呢?”
“司门镇的,真老乡!”
“老板贵姓?”
“周旺,兄弟贵姓?”
“梦想,深圳现在工作好不好找?”
“看你找什么工作,普工好找,但主管、经理就不好找。”
餐馆老板打开话闸,主动聊了很多往事。
“我1997年到此打工,刚来时,找不到理想工作,发完了身上带的生活费,在公园的长凳上、桥洞里、树杈上睡过”。
“捡过垃圾卖,吃过超市前别人吃剩的东西,饿得受不了偷过包子馒头”。
说起以前受的这些苦罪,声音都变点哽咽。
“后来在表妹香香的帮助下,进新生电子厂踏实做了三年普工,积了点小钱,出来开了龙扬餐馆。”
“做餐饮是辛苦,但自由,做喜欢的事就不觉得苦了”。
“为了开店,跑断了腿疏通各种关系,”。
“这种小米小虾店不容易办好,好歹有个念想”。
他没有打断的听完周旺的讲述,内心感概万千。
“老板,看不出来,你先前在深圳受了这么多苦。”
“来深圳打工的,恐怕都受苦受累过,现实永比理想残酷。”
“听老板这么一说,我心凉凉的,以前憧憬的深圳,现实则是寸步难行。”
“你不要这么悲观,深圳并非乐土,但则是创业者的乐园,很多人取得了成功。”
“创业谈何容易,老板真能干,能跟随时代搞个体。”
“兄弟过奖了,我只是混口饭吃。”
......
“老板有苦衷,店里生意看来不错。”
“现在来深圳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吃饭的人,都像兄弟一样找工作的人,客流确实可以。”
店里进来了4个顾客,周旺跟他说了声“抱歉”,转身迎接他们。他放下碗筷,凝思起来。
深圳的实际,远没他想象的那般美好和轻松,庞大打工族里有N个周旺,藏着一段段辛酸、无奈的摸爬滚打史,丝丝担忧的阴霾飘入心中。
除了富有的理想,在深圳实际什么也没有,但是,理想买不了成功的现实,如画饼充饥。
深圳带给他最大的变化,是让他开始接触冰冷又残酷的现实,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复存在。
见周旺一直在忙,一时半会聊不了,只好作罢。
掏出钱付,周旺趁端菜时收了他的钱。
“兄弟,我会经常来的”,他边说边往外走。
“好啊,你一定常来,咱还有很多话跟你讲”,周旺边挥手边回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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