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气息，在水中本不该闻到，但屏气的沈听觉确实清晰感受到了。
不过一瞬间，已经有两具残缺尸体趴在他肩上，冰冷的触感，还有令人窒息的寒意渗透皮肤，所幸沈听觉回头, 可以看见搭在他肩上的尸体没了手脚，否则怕不是要误判成被重物压住？
他挥动斧子，轻而易举将两具尸体斩断。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具女童的尸体，终是直接往水面游去。
在他背后，无数尸体暴动，狰狞，恐怖的残破尸体疯狂朝着沈听觉扑去。
腐烂的手臂，漂浮的肉块, 沈听觉就像是一块独特的吸铁石，把水下所有的死人都吸引过来。
其中，那具最为完整的女童尸体缓缓合上双目，往水下沉去。
沈听觉不断回头，观察着疯狂的尸群，随手将靠近的肿胀手臂斩断，清楚看见那具不断下沉的女童尸体。
数不胜数的尸体疯狂上涌，便终于露出了原先几乎看不见的水池底部，污浊泥土表面散落的黄白两色安全帽破碎不堪，但全都离中心处一具黑色木棺极远，似乎有意避开，又或者是头盔主人死得很远。
最终只有两个钻头不知是何缘故，死死勾在木棺边角，但缆线早已经绷断，漂在周遭。
这好似一个桩井的重现。
沈听觉心中一沉，莫不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印证了，这就是当年清荷雅苑打生桩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心思多想了, 疯狂朝着水面涌去，手一搭在楼盘上，直接翻身爬上去，踉跄地再往前跑两步，然后反身，盯着卫生间内污浊的水面看去。
惨白，腐烂，破碎的手臂不断伸出水面，好像水下那些狰狞的尸体争先恐后地踩着同类的身体往上爬。
但它们终究没能离开水面，似乎有不可知的力量将它们死死困在这小小的一池脏水中。
沈听觉甩了甩小臂，将挂在身上的一些腐烂皮肤，腥臭肉块以及黏腻头发给甩掉，一时间，尸体腐烂的味道冲鼻而来，显然让他当场呕吐。
他低头，看见身上残留着一个个黑色的手印，有些甚至只有三两个手指，但已经顾不得多管了，趁着心目的技能时效未到，他直接转身，走进那间密不透风的封闭房间。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开了心目的沈听觉眼中, 几乎与白日一般。
他看见了一张床，很意外，因为那个发疯的老人自己的房间都只是铺了一张硬纸板在地上。
床上郑重其事地摆着一只铁盒，不是老人装病历本的那种饼干盒，是一个很精致的文具盒。
虽然是密码锁，但这种小孩的文具盒，其实想要暴力拆开是很简单的。
沈听觉稍稍一用力，文具盒就被掰开了。
一个巴掌大的记事本，还有一些孩童的铅笔橡皮及玩具贴。
翻开记事本，歪歪斜斜的文字写着这么几句话。
“我叫向成萌。”
“妈妈死了，跳楼死的，我好难过。”
“爸爸的病好严重，我该怎么办？”
“爸爸一直以为他是爷爷，我也以为是爷爷回来了。”
“原来不是爷爷，是爸爸，他不止会给死人化妆，还会给自己化妆。”
“爸爸以为他死了，不对，爸爸以为他儿子死了，他现在是爷爷。”
“爸爸真的好奇怪，他怎么说妈妈一直陪着他？”
“爸爸好像喜欢在卫生间游泳，我就不喜欢了，不过每次爸爸都会给我钱，他说是妈妈给的生活费。”
“爸爸的钱根本用不了，他们说，是假钱，我拿出去都没有人要。”
“今天，楠楠说要来我家玩，她是我在楼下认识的朋友。”
“楠楠真乖，还自己带了玩具过来。”
“奇了怪了，楠楠叫我爷爷是怎么回事？过家家又结束了。”
“楠楠说后天还要来玩，可是爸爸说他后天要出门，我可以随便让别人来家里吗？”
沈听觉默然，将记事本合上，他似乎，大致知道了这个悲惨的故事，但对于杀死了老人这件事，他并不后悔。
不管别人多么悲惨，在自己的生命面前，都不够分量。
摄魂灯沉在水池底下，多半是拿不回来了，但问题不大，且不说大爷沈梦怀给了一个说法，让他知道摄魂灯的制作材料其实对于自己来说都不算难得，货架上还留着两个摄魂灯呢。
拍了拍脖子，沈听觉提着鬼哭斧子离开房间。
正好，心目的时效到了。
走廊，因为连纸灯都没有，便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走着，深呼吸一口气，想着回家之后，这套衣服多半要洗个三五遍了，就有些惆怅。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狭长黑暗的楼梯间，“哒哒”，一步落下，两个声响。
沈听觉浑身一凉，瞬间汗毛倒竖，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脚步声响起？
此时，摄魂灯没了，驱灵香湿了，连心目也在冷却期间，他唯一的倚仗只有技能“封鬼之力”和手里的鬼哭斧子，真要应对一只厉鬼，只怕有些麻烦。
他从未觉得，短短一段一层楼的楼梯，竟会让他觉得太长。
他快步朝着楼下跑去，身后脚步声不断，忽远忽近。
他冲出3栋单元楼，奔跑在建筑工地内，微弱的月光让他可以看见前路，但他没有扭头往回看去。
因为他记得爷爷的教诲，晚上出门，身后有脚步声，也不能回头。
“哒哒”，每一步，都有两个脚步声响起。
冰冷的气息从耳边拂过，好像有人将脑袋压在他肩膀上，对着他低声轻语道：“听觉。”
沈听觉浑身冒汗，但不为所动，甚至于连动用“封鬼之力”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和小时候所听的教诲一样。
爷爷说过，走夜路的时候，一旦有人叫你名字，千万不能回头，千万不可以，哪怕是最熟悉的声音。
只要不回头，就没事，但是如果回头了，你看见的，有可能就不是人。
哪怕没有看见人，脏东西，很可能已经记住你了，会偷偷跟着你回家。
沈听觉默默感受着耳边的轻语，一言不发地跑出清荷雅苑建筑工地，于是，身后重叠的脚步声不见了。
但就算如此，沈听觉也没有回头。
他径直跑到公交车站，等到车来，直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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