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族里掌管刑罚的长老来到自己房间时，劳尔德已经清楚了家族里的众人对于自己在女王晚宴上宣誓承诺的不满。
虽然说贝尔萨家族在帝国议会上的大部分决策都是与艾萨拉女王陛下的立场一致，尤其是在遏制潮汐神庙的娜迦祭祀们对于军队的掌控上面有着共同的默契。
但是这绝不代表，贝尔萨家族愿意当着众多贵族的面，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彻彻底底地押到艾萨拉女王陛下的阵营。
四世三公的家族常年积累已经让贝尔萨家族成为了潮汐帝国中的一个庞然大物，根系深植于各行各业，与各大明里暗里的势力盘根错节。
他们完全可以独立于王权与宗教神权的斗争之外，待到二者的交锋出现明显的优劣势时再悠然下注，他们需要做的只是锦上添花。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家族内的不肖子弟强行拉到赌桌上。
提前下场就要承担风险，比如之前七条海运航线被破坏了五条的佛罗伦萨家族就是前车之鉴。
若不是潮汐神庙违背自身律令主动派遣拥有特殊模板的娜迦海妖守护商船航行，现在帝国里已经没有了佛罗伦萨这个姓氏。
心里细细思忖一番弄明白了家族的立场与态度，劳尔德对着自己的三叔和缓地笑了笑，拉着一张椅子坐在了里格的面前。
“叔，你应该明白的。虽然我在晚宴上说着要代表家族向女王陛下效忠，但明理人都知道，我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来代表贝尔萨家族说出这番言论。”
“这最多只是一种趋势，贝尔萨家族愿意偏向艾萨拉女王陛下阵营的，一种意向。”
“女王陛下也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尊贵如她才会当众说，之后她有时间会亲自找我们的族长大人来确定这个消息。”
“至于贝尔萨家的立场与决定，自然是由我们族长大人亲自开口告诉女王陛下。”
面对着家族里掌管刑罚的长老，劳尔德的话语很是笃定谦和，一副当初晚宴在他开口之前就早已想明白这一自己行为意义的姿势。
事实的确如此，今晚他这行为的本质就是一场，独属于其个人的，政治投机，是利用其特殊身份的邀名之举。
有了名声，表明了立场，他才能收获到和女王立场一致的皇院导师们更多的支持。
然而，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之前还稳坐在椅子上的里格·贝尔萨眉头一蹙，整个人瞬间失去了踪影。接着劳尔徳就感到自己的腰间传来一股剧痛。
劳尔徳看到自家三叔的身影浮现在面前，他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短匕，匕首的尖部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我说，贝尔萨的信誉不该这样被消耗。”
里格手中平平无奇的黑色短匕仿佛一把剔骨尖刀，轻盈地在年轻娜迦的身体里游动，又精确地避开了每一块骨头连接处，他的眼睛随意地游走在自己家后辈的皮肤上，口里的话满是带着审讯监狱囚犯的阴森：
“你越界了，小子！”
作为一个老牌贵族的刑罚长老，里格很清楚，家族的稳定与长久在于约束族内纨绔子弟的僭越举动。而他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僭越之徒一个不伤及根本却又足够刻骨铭心的教训。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敢于触碰红线的居然是族里年轻一代的领头羊。
“我能有什么办法？”
忍着剧痛的劳尔德没有试图反抗施加在身上的刑罚，他也不管身体的肉块被切成一片片剥离出来，只是拿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家的长辈，咆哮着低声吼道：
“佛罗伦萨的海上航船已经抵达过东陆，佩恩斯那小子也无声无息地从那里弄了头孔雀回来，他们已经打开了东路的航线！”
“同为家族在学院里的代言人，佩恩斯，拥有的支持力度比我要大得多。”
“他可以随意地掏出20万枚金币去做看不到成果的投资，他可以在家族航船抵达的第一时间将刻有佛罗伦萨家族族徽的样品大摇大摆地摆在女王的晚宴上，摆在众多学院导师与贵族的面前，显露自己的显赫家世。”
“然而我有什么？家族里的每一项资源调配都需要打申请，走流程等批准，若是我今晚没有来这晚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人从东陆那里运回来了一批货物。”
“在这种支持力道的差距下，我怎么和佛罗伦萨家的小崽子们分庭抗礼？我只是在尽力做我该做的事！”
听到后辈这般歇斯底里的控诉，里格·贝尔萨微微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手里转动的匕首也逐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了一句，“这不是你可以代表家族宣示立场的理由。”
“家族的立场态度？”
劳尔徳用手抹了一把自己腰间汩汩流出的鲜血，轻蔑地呵了一声，
“当佛罗伦萨的小崽子们登上他们自己造的航船开始向外殖民拓取的时候，我们这些贝尔萨们，只会固守在潮汐帝国的内部疆域里，靠着地位权力，常年累月所积攒下来的人脉优势，来获得海外资源的二次分配权。”
“这有用么？”
“在一百年前，贝尔萨是帝国贵族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所有人都要看我们的眼色，帝国议会里，我们占有大多数的席位。”
“在二十年前，佛罗伦萨才刚刚冒头，他们就像是乡下来的那群卑贱鱼人一样，低声下去地与人攀谈着，我们随手就可以将他们统统关进大牢里。”
“在七年前，我们发起的限制潮汐神庙军队管控权的议案虽然最后功亏一篑，但我们也能将那群满身铜臭气的家伙给堵在城池的外面，让他们的航线再也运转不了。”
“但是现在，整个贵族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他们那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泥腿子居然已经可以和我们拥有同等的议会席位。而我们，四世三公的贝尔萨，居然被打成旧贵族，食古不化的顽固分子！”
“为什么我们总是守着旧有的秩序，等新的变革在帝国里掀起狂风巨浪，我们才慢条斯理的穿起长袍，理好袖口去等待别人的进攻，然后再慢悠悠地去反击别人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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