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接受现实
俞洁还穿着那天地震时候的衣服，衣袖上淡淡的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她坐在病房的地上，双手抱膝，头发凌乱，手里拽着一张纸。
她也没有哭，就是封闭了自己。
洛北甯、陈阳、阿星等人站在她身边, 束手无策。
大家都沉默着，又沉闷着。
程愿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那一道门缝，望着里面的场景。
程母扶着她，很不放心，“阿愿, 回去躺着吧, 你身体伤着。”
顿了顿，又很为难地说：“她虽然很难受, 但是她身体没有受伤。”
做母亲的，总得顾着自己的孩子。
程愿摇摇头，“有时候，精神上的伤害比身体上的，更容易摧毁一个人。”
她拍了拍程母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慢慢推开了那道门。
轻微的开门声让病房里的三个男人转过头来。
看到穿着病服苍白孱弱的程愿，他们都吃了一惊。
洛北甯先迈步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都知道了。”
“阿愿。”
洛北甯眼里有沉痛之色。
程愿难过道：“我很抱歉，现在才知道这个事情。”
阿星和陈阳靠过来。
他们又回头看看坐在地上尘封自己的俞洁，忽然感到很无力。
“老大，她这样也不是办法。”
“她总要面对现实。”
“我和她聊聊。”程愿说。
“阿愿？”洛北甯拉住她手腕，“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和她说几句话，你们都出去吧。”程愿见他们不放心，又补充道：“我有什么事就马上喊你们。”
洛北甯看向程母，程母点点头。
他们出去了，把门带上。
程愿走向坐在窗沿下的俞洁。
窗帘开着，可以看到外面金州市的夜景, 高楼依旧辉煌。
程愿慢慢坐到地上，轻声喊道：“俞老师。”
俞洁纹丝未动。
但是她拽着纸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程愿看向那张纸。
纸上写了一首简短的诗。
尽管纸张被握得皱巴巴的，但是程愿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爱如山川大海，广袤浩瀚，我身归国；爱如潮水繁星，流光溢彩，我心归你。致园子小学俞洁老师。”
字迹清秀端正，一字一句，非常简单，又非常认真。
包含了一个人的纯粹理念和爱意。
程愿明白，那是刘年写给俞洁的。
“俞老师。”程愿心里愈加复杂，她伸手握住了俞洁不住颤抖的手背，“俞老师，你要坚强。”
一时之间，程愿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安慰她。
“对不起，我睡了那么久，才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 但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她用力握住俞洁的手。
俞洁的手抖动了两下。
温暖的五月份,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
程愿又挪上前几步, 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和后背，安慰着。
“人要往前看，俞老师，刘年只是到了你看不到的地方，正如他写给你的诗里那样，他的心，他的灵魂都是属于你的，也许他现在正看着你，他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伤心难过颓废的样子。他希望你过得好，俞老师，你一定要坚强。”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有规律地轻拍着俞洁的后背。
一直将脸埋在膝盖间的俞洁抽泣了一下。
程愿双手环住她瘦弱的肩膀，柔声安慰：“没事，想哭就哭吧，我们都在。俞老师，我们都在，有我们在。”
俞洁忽的嚎啕大哭。
连日来，她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今时今日，她以为一滴泪都哭不出来了，可是此刻，她又哭得像个丢了全世界的孩子。
可是不管她哭得多么凶猛，她都紧紧攥着手里的那张纸。
那是刘年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
洛北甯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眼里沉寂。
“老大。”陈阳忧心忡忡，“过几天要把阿年的遗体运回他老家，俞老师这样，还能跟着一起去吗？”
洛北甯不说话。
门内，俞洁抬起脸来。
她满脸的泪痕，脸色苍白至极，眼圈又异常红肿。
凌乱的头发顺着泪痕黏在脸颊上。
程愿心里一痛，俞老师平时是多么爱干净爱整洁的一个人。
“俞老师……”
“阿愿姐姐。”俞洁嗓子已经哭哑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可这个噩梦好像醒不过来了，我接受不了，我不能接受！为什么？凭什么？怎么会是阿年？！他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带走他？！”
“俞老师，你冷静一点，他……”
“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俞洁忽的拔高了嗓音，尖叫，凄厉，“他才二十二岁，他才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他是独生子，他父母怎么办？我怎么办？！”
眼泪顺着俞洁的脸颊往下淌，她不甘愤恨又满腔疼痛。
门外等着的阿星听到这声尖叫，几乎就要冲进去，洛北甯按住了他。
阿星红了眼，“这都叫什么事？哪有这么折煞人的？！”
洛北甯盯着他，面无表情，仍然不说一个字。
病房内，忽然变得静悄悄的。
俞洁那声尖叫发泄完后又恢复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那张纸。
她手指颤抖着将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张铺平。
她一手急促地抹了下眼泪，又怕那湿哒哒的泪水沾湿纸张，将手指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又擦。
她的手指沾到了衣服上那红色的干涸的血迹。
那抹淡淡的血迹随着她的动作又沾到了白色的纸张上。
浅浅的粉色血迹在上面晕染开来。
白色的灯光下，那道血迹那样鲜明。
俞洁却愣了愣，她不知道哪里来那抹血迹，她突然慌乱了，举起手来查看自己的手指。
手指上泪水抹了血痕，也透出淡淡的粉色痕迹。
她忽的又崩溃了，边哭边叫：“阿年！阿年！”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刘年的身影，他的头上脸上尽是鲜血，那黑红黑红的血，凝固在他身上。
她似乎听到他在向她喊疼。
“俞洁，我好疼，好疼。”
“阿年，对不起，阿年！”俞洁哭着嚎叫，双手松开了那张纸。
“俞老师？”程愿连忙拉住她，“俞老师，你怎么了？”
俞洁挣扎，双手朝前伸过去，一边哭一边喊：“阿年，阿年……”
程愿心里又惊又惧，担心她出现幻觉了，连忙喊道：“阿宁！”
洛北甯和陈阳、阿星冲了进来。
俞洁一个用力，将程愿狠狠推开在地。
程愿背后吃痛，紧紧皱起了眉头。
“阿愿！”洛北甯连忙去扶她。
阿星和陈阳一左一右去按住发了疯一般的俞洁。
“俞老师，俞老师，你冷静一下！阿年已经死了，他不在了，你接受现实吧！”
阿星强忍多时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他抽泣着喊：“护士！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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