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子还是这么爱闲谈。”
在瞥了不戒和尚一眼之后，苏幕遮笑着拂袖，举起了伙计送来的料碗。
看着手中的料碗，苏幕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几分回忆之色：“当时为了考取功名，所有的钱都用在了读书之上。
直到开始参加文会，有了些名头，与那些士子们结交，才跟着吃过这神都招牌。
但其实，也并没有几次，科举夺魁之后，没多久我便入了相府。
这铜锅咕嘟，到底只是北城的吃法，南城处处高宅大院，却未必有几口铜锅。
如今再吃，却还要想想怎么吃。”
沉吟了一会，苏幕遮方才恍然一般，将筷子放到了料碗之中，搅弄那二八芝麻酱，将韭菜花，酱豆腐一并搅碎。
放在桌上的葱花香菜辣椒油，他是一应不取。
在顺转六十四下，逆转六十四下，转足一百二十八圈之后，他才停下了筷子，细细闻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香气四溢，还是当年的味道。”
说罢，苏幕遮才又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毛肚，将其放入铜锅之中，不紧不慢的上下举筷，七上八下之后，才彻底捞出。
再将已然缩小的毛肚放入料碗之中，裹满酱料之后，方才送入口中。
看着这一幕，陆离与不戒和尚不由地对视一眼，终于明白，那所谓的地道吃法，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在将毛肚细细咀嚼咽下之后，苏幕遮放下料碗，再度望向了陆离：“能够成为北城名吃，乃至传遍天下，确实有可取之处。
但说到底，也只是市井小吃罢了。
陆离，你很不错，入神都两月余，苦修武道，足不出户。
年岁才仅仅一十六，就已然凝聚如象气血。
而且你所修持的，还是极西佛国的无上经典，大金刚神力。
虽说神都天骄不胜其数，但你也足能够在其中占得一席之地，甚至有着自己的风姿。”
“承蒙状元郎夸赞。”
陆离拱手道：“我这些微成就，和及冠三载，便摘下文试魁首的状元郎比起来，还差的远。”
“差的远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晓，自身独特的优势在哪里，并牢牢地抓住它。”
苏幕遮盯着陆离，轻声道：“比起这北城，乃至天下的芸芸众生，你最闪烁的地方，就是你的武道天赋。
在你这个年岁，能够找到自己的长处，并尽之以全力，这才是难能可贵的地方。
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没有打扰你的修行，并在你出了那演武堂之后，亲自来寻你。”
“状元郎到底想说什么？”
陆离皱着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想与你说，你做的不错，但你没有找到方向，找到目标。”
苏幕遮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你这般年纪，确实是该苦修武道。
就像我，也执着于埋头苦读，通读群书。
但武道修到极高处，亦或者文章写到极妙处，其用处在何地，你可曾想过这个问题？”
“这位苏先生。”
一旁的不戒和尚再度开口，缓声道：“你修的是儒门的厚积薄发之道。
只需十年寒窗，金榜题名，立时就能够足登青云之阶，连踏两步乃至三步，都不在话下。
但武道却不一样，一步一个脚印，修到了，伟力就在己身，又何必去探寻用处在何地。
反正到了彼时，想用这番伟力做些什么，完全取决于武者一心之间罢了。”
金榜题名，便可连跨三步，儒门修行之法，居然这般玄妙？
陆离眯起了眼睛，难怪此世尚处百家争鸣，大离却仍有文武二试，武试且不多说，天下间的气血武者，数量远胜元神修士。
而文试却只考儒门经典，陆离还有些奇怪。
现在方才明白，在儒门与朝堂结合的如此紧密的情况下，每年举办一次文试，就能收获一大批二步三步的元神修士，岂不美哉？
“不戒罗汉可能误会了在下的意思。”
苏幕遮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武者一切伟力归于己身，确实不凡。
但我大离，如日中天，便是再厉害的武者，也需要有足够的军功，才能授予官位。
你埋头苦修，却不知何时，才能够有一袭官服加身？
这便是在空耗时间，你可懂得？”
“苏先生。”
陆离哑然失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求那一袭官服加身的。”
“不是所有人都求那一袭官服，但你却要求。”
苏幕遮看着陆离，摇了摇头：“红拂是周府三千金，甚至可以说，她是最优秀的那一位。
就连君上，都赐下凤冠霞帔，允她自寻夫婿。
可虽说如此，红拂要找的夫婿，也不能当真随手一指，便那般定了下来。
当然，能够被她喜欢的人，自有其独到之处，红拂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可至少，你也要能够凭借自身之力，跨过周府的门槛。
陆离，离开春不远了，红拂已然到了抛落绣球的年纪了。”
“苏先生，你当真是误会了。”
陆离终于明白了过来，这苏幕遮看他的眼神是何意味了。
这分明是把他当未来的连襟看啊。
但问题是，陆离对那位周府红拂，完全没有想法啊。
“陆离，你可知红拂为你做到了什么地步？”
苏幕遮终于眯起了眼睛，用指节缓缓地叩击着桌子：“这两月，你在修行武道。
她则游走于诸府之中，筹集善银，乃至为你的演武堂打招呼，这才没有任何人打扰到你的修行，并将你的善念落实化真。
演武堂，万户农，这确是美名，但若不是她，你担不起，也做不到这般完美。
甚至于，她还动用了相府的力量，在为你收集元神经典，想要让你的元神之路一旦踏足，不会弱于大金刚神力功体。
你确实有恩于红拂，但她大可用其他的办法回报，她这般做，还是在绣球招亲之前这般做，其中心意，你当真心中不清楚吗？”
说到此处，不戒和尚都眉头一挑，闭目不言。
“红拂的大姐很是喜爱红拂，也对你当初搭救红拂之事，颇为感激。
所以我此来，也是为了助力你一把。”
苏幕遮缓声道：“西域三十六国的使臣，带着两桩异宝，要来神都之中。
但异宝有灵，难以降服，其中意味，在于考教神都天骄。
陆离，你若是能够在其中大放异彩，甚至能够得到君上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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